北京房产继承纠纷 | 食“罪恶之果”少年的涅槃之路
北京律师网
2024-10-24 16: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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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一个暖暖的春季午后,何伟群法官刚开完庭,正在忙碌地整理着案卷,忽然电话响了:“请问……您是何法官吗……”对方听起来是个未脱稚气的男孩子。何法官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晓刚?”对方轻轻嗯了一声。接着,男孩告诉何法官,自己现在正在学理发,能够自食其力了,感谢何法官一直以来对他的关心。何法官听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思绪一下子将她拉到四年前。

  2011年,何法官主审了一起盗窃案件,这是起团伙案,其中一位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就是方晓刚。见到他的时候,何法官不由心里一颤,他是这起案件唯一的一名未成年人,刚满17岁,他短短的头发,头一直低着,看起来稚嫩、单纯,跟其他被告人的吊儿郎当不同,他拒绝说话,并竭力地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何法官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脆弱和无助。接下来,随着这起案件审判工作的推进,何法官了解到了方晓刚的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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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刚本来有一个普通但也很幸福的家庭,幼年的他跟其他孩子一样,生活得无忧无虑。父亲做瓦匠、搬运等体力活,他能吃苦肯出力,赚的钱能维持家用。母亲是一名家庭主妇,她朴实勤劳,把家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种菜也很有一手,经常起早贪黑去菜市场卖新鲜蔬菜贴补家用。家里的小日子过得平淡幸福。晓刚还有一个姐姐方晓霞,从小就帮忙照顾弟弟,一家人都对晓刚疼爱有加。

  天有不测风云,母亲在一次赶大集时发生了车祸,伤势非常严重,晓刚父亲变卖了家产,并借了大量外债救助妻子,但是最终母亲还是撒手人寰。一家人悲伤不已,那个时候晓刚只有10岁,姐姐也只有16岁。母亲死后,父亲仿佛一夜变老,他虽然还是早出晚归地干着活,但变得寡言少语,对晓刚姐弟也不闻不问。由于母亲治病欠下的外债,让这个破碎的小家庭雪上加霜,晓刚年纪小尚在读小学,姐姐晓霞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帮助父亲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发生了这样的家庭变故,晓刚虽然年龄小,但面对租住的破民房,家徒四壁,让他强烈意识到家庭的窘迫,原本天真活泼的晓刚开始远离自己同龄的小伙伴,每天形单影只地上学、放学。父亲和姐姐忙于赚钱,也很少跟晓刚沟通,每次开家长会,父亲总是以工作忙推托,从来不出现,晓刚原本还不错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

  但是命运的不公却再次降临,当时已经读初二的晓刚放学回家,就发现周围的邻居都围着自己家的破旧房子指指点点,看到他回来了,都用奇怪又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快言快语的邻居大叔说:“你爸爸犯强奸罪被抓走了!”“强奸罪”这三个字如一把利剑刺到了晓刚,他只感觉周围一片嗡嗡的讲话声,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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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和父亲相继出事,让晓刚再无招架之力,上课的时候他不能集中精力听课,下课后班里的同学也没人主动找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知道同学们都在意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晓刚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在这个环境呆下去,过了几天,他不顾学校老师的劝阻毅然辍学了。

  辍学后,晓刚告诉姐姐晓霞自己要去隔壁县城找工作,开始新的生活。姐姐劝不住就告诉他,要找个正当的工作,有困难就随时回来。到了隔壁县,晓刚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自己年龄小,没专长也没学历,体力活也干不了,找个正当的工作完全不现实。晓刚待了几天,身上带的一点钱也用完了,他就在一个小饭馆端盘子挣点吃饭钱。

  一天晚上,小饭馆的客人特别多,晓刚一直忙到10点,手臂疼痛不已。突然,他被一桌正在猜拳喝酒的“头儿”叫住了,这个人看起来20多岁,桌上的人给他介绍,这个“头儿”叫张涛,是远近闻名的侠义大哥,大家都叫他“涛哥”。晓刚一看,这是个得罪不得的人物,就硬着头皮坐下了。张涛说:“小弟,我注意你有段时间了,你应该不是本地的吧,这端盘子的活是发不了家的,以后就跟着我干大事发财吧。”

  到了张涛这一伙人的出租屋,晓刚才知道张涛这伙人的职业就是盗窃。他读过书,知道这是违法的事,但涛哥告诉他,这个来钱快,自己路子广,干了很多年,从来没被逮住。一边是涛哥的循循善诱,一边是自己的窘迫,晓刚终于没有抵挡得了“罪恶之手”的召唤,他同意涛哥自己先试一段时间。

  刚开始,因为晓刚年龄小,涛哥并没有让他直接参与盗窃,而是让他帮忙窝藏、搬运、变卖盗窃的物品。

  2011年春节刚过,家家户户还沉浸在新春的欢乐气氛里,晓刚被张涛的一个电话叫去,因为他们晚上要有重要行动。按照计划,凌晨夜深人静的时候,晓刚和几个同伙在张涛的带领下来到超市,顺利撬开锁后,晓刚在张涛的指挥下,拿着手电筒,盗窃价值较高的香烟、巧克力等货品。很快,货品就装满了他们预先准备的大箱子。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回到了住处,清点了一下,各类香烟竟然有60多条,还有很多巧克力、口香糖等,价值近8000元。

  这次行动晓刚被奖励了1000元,等拿到手里,他觉得沉甸甸的,自己已经好久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了,这些钱够生活好长一阵了。他尝到了盗窃带来的甜头,觉得偷东西其实很简单,夜深人静也不会有人发现,的确是个来钱快的好活。接着,他们又在同一超市作案,又轻易得手了20条香烟。后来,在张涛的提示下,他们的团伙又将视线瞄上了居民区地下室,他们发现很多居民会将家里不好搬运的烟酒、食品等物品放在地下室,地下室隐蔽不易被发现,很好作案。从3月开始,晓刚和几个兄弟跟随张涛先后三次在居民楼地下室作案,盗窃白酒、自行车等物品,价值15000余元。他们的盗窃团伙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收获了累累硕果,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每个人还都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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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网恢恢,在张涛团伙准备筹划更大的盗窃计划时候,张涛落网了,接着团伙的成员纷纷落网,晓刚也不例外。随后,检察院对张涛团伙提起了公诉,案子就到了法院何伟群法官手中。

  何法官阅卷时发现,晓刚犯罪后,没有任何一个亲属出现过,对一个未成年犯来说,非常不利。父亲由于犯罪尚在服刑,经过辗转打听,何法官了解到父亲不久将出狱,她便在晓刚父亲出狱后及时联系到了他。

  当晓刚父亲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何法官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纪不满50岁的父亲已经头发花白,他看上去很忧郁,看到何法官的时候,嘴巴抽动了一下,算是打招呼,接着就低下了头。何法官知道他服役多年,儿子又犯罪,心里肯定有很重的包袱,因此她尽量调节轻松的谈话氛围,跟晓刚父亲聊聊家常,说说晓刚小时候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发现这位父亲内心对儿子有着深深的愧意和关切。在谈话中,何法官尽量不问及特别具体的细节,而是让他随心所欲的讲,以避免父亲对儿子不了解回答不上来带来的尴尬。她希望通过自己良好的沟通,让他给予未成年儿子更多的关爱,不放弃对儿子的希望,挽救这个孩子。

  由于晓刚盗窃涉及到办理赔偿事宜,在何法官问及晓刚有什么亲人能够帮忙办理的时候,晓刚毅然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亲人可以联系。何法官告诉他父亲已经出来了,可以帮忙联系,晓刚低着头依然沉默着。当父亲出现在晓刚面前时,晓刚忽然将脸转到背后,装作没有看到父亲。父亲告诉晓刚自己出来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又讲了一些自己的近况,晓刚依旧一言不发。父亲讲了很多话,晓刚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看到这个情形,何法官示意父亲先离开。然后她跟晓刚进行了深入的谈话,她告诉晓刚,父亲在内心深处是爱他的,对于以前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非常自责,父亲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到法院了解他的情况,说明对他很担心,晓刚听完后,手搓着衣角,深深地低着头,依然没有说话。她意识到他们父子之间有着很深的心理隔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化解的。

  何法官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真正缓和父子关系的切入点,那就是赔偿问题,通过这个事情,能最直观地让晓刚感受来自父亲的帮助和爱。何法官马上联系到了晓刚父亲,询问他是否有能力帮忙解决晓刚盗窃赔偿的问题,晓刚父亲表示自己刚出狱,手里没有钱,自己的女儿刚生完孩子,经济情况也很困难,恐怕没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何法官耐心地做了多次工作后,晓刚父亲最后同意为儿子筹钱,并及时凑足了赔偿款。

  在庭审过程中,何法官关注对未成年人晓刚的教育感化,她提示其他诉讼参与人也对晓刚进行感化。在法庭教育环节,她告诉晓刚,父亲为了给他凑足赔偿款,在自己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不顾自己的脸面四处求人借钱,吃了很多闭门羹,但是为了他都强忍着。她告诉晓刚,要放下对父亲的成见,父亲这么做正是体现了他人性的光辉,体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当,很值得学习和褒扬。她教育晓刚在认识到自己盗窃是严重错误的同时,要重塑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懂得体谅父亲、原谅父亲。晓刚听完后,潸然泪下。最终,在法庭上,晓刚如实地交代了自己所犯的所有罪行,没有任何的推诿和隐瞒。

  庭审结束了,晓刚将被送往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法警要将晓刚带离法庭,父亲默默注视着儿子的背影,饱经沧桑的脸写满了感伤,晓刚马上就要走出法庭了,他忽然回头看着父亲,说了句:“注意身体。”这位内心或许早已麻木的父亲再也没忍住,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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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刚走进了未成年犯管教所,开始了他重塑人生的时光。

  他无数次地想象自己在这个少年犯管教所的生活,应该是劳动,劳动,再劳动,等待年少的宝贵岁月流逝,因此,从走进少管所的大门,他就有一种深深的绝望。他开始万分悔恨自己犯下大错,更害怕这段时光会将自己拉进更黑暗的深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少管所不是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场所,为了让未成年犯更快地改过自新、重返社会,少管所更侧重对他们的教导和学习。除了每天定量的劳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室里面学习,有法制教育,也有技能讲课。寝室里面还有电视、电话,能随时关注外面的世界。这里不是牢笼,而是让自己成长的地方,晓刚心里升腾起了一丝希望。

  刚进少管所的时候,有一段入所教育,有狱警专门找晓刚谈话,让他深刻认识自己的罪行。针对未成年犯心理脆弱,逆反心强的特点,狱警并没有对他进行严厉的呵斥,而是让他自己主动陈述犯的罪,再从法律和人生上对他进行教导。通过法制课堂和“一对一”的说教,晓刚反省了自己一步步走向犯罪的过程,自己年龄小,识别性差,又被比自己年龄大的犯罪团伙诱导,才铸成大错。狱警还给他列举了很多未成年犯成材的例子,说到有些人参加了自学考试,有些人学习了手工活,开了自己的小店……教导晓刚一定好好表现,努力改造,不久的将来在进入社会后,一样可以做到跟其他人一样优秀。这些鲜活的例子给了晓刚指引了方向,他深知只要从今以后悬崖勒马,自己肯定可以跟那些有出息的未成年犯一样,获得重生。

  何法官专门抽出时间去少管所看望了晓刚。聊天的时候,何法官发现他没有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会主动告诉何法官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晓刚说:“小何姐,听我们这儿的警察说了,我现在这个情况,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很多这里出去的还读了自考大学呢!”何法官很欣慰地笑了:“当然了!你说的非常对!刚才我还听警察说你表现很好,主动学习、劳动,你一定把握好自己,只要咱们彻底改正了,一样是棵好苗子。”何法官还告诉晓刚,让他放心家里,父亲已经找到了一个跑车的活,经常跑外地运输,家里的条件也在慢慢改善,父亲忙完这段时间也会过来看他。晓刚露出开心的笑容。

  离开少管所的时间很快到了,走出大门的一刻,晓刚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如释重负地说了句:“走了。”由于在少管所期间的学习中,晓刚对美发行业非常感兴趣,做了很多了解和职业规划,因此,他第一时间就联系到了本地的一家美发店,从学徒做起,揭开了自己人生新的篇章。

  静下来的时候,晓刚也会想到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想起爱护她的小何姐姐,想起和善的狱警叔叔,想起那些跟自己一样改过自新的小伙伴们。“内心深处特别感谢帮助我的这些人,是他们让我放下了心理包袱,重新走上社会。”晓刚深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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