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一栋大厦的厕所内，保洁员如往常一样打开垃圾袋，里面黑乎乎的一团把她吓了一大跳，垃圾袋里竟然有一个身体青黑的死婴。案件很快告破后，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杀死婴儿的竟然是文静寡言的17岁少女王娟，而这个男婴竟然是昨天深夜王娟在厕所偷偷生下的亲生骨肉。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无知的王娟在一年前的一次冲动……

　　　　　　　　　　负气少女离家出走　他乡打工情窦初开

　　1995年王娟出生在河南的一个普通农家，女儿的降生并没有给一心盼望生个儿子的父母带来多少欢悦，生活的困窘让年轻的父母在小王娟还不满一岁时就离乡打工。年幼的王娟被寄养在姥姥家，村里面的孩子都笑她是父母不要了的娃，她一直羡慕别人的孩子都可以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而自己跟父母只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团聚。

　　王娟7岁的时候，父母回到了老家，并且要在老家住很长一段时间，王娟开心极了，飞奔着跟所有嘲笑过她的孩子说：“我有爸爸妈妈，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但是王娟不知道的是，这次父母回乡是为了待产，不久她的小弟弟就出生了。弟弟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和满足，尤其是王娟的母亲，她对自己能为这个家庭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将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到了这个新出生的儿子身上。王娟看着家里所有的人都围着弟弟转，她渐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是“爹娘不要的娃”，她只是偷偷地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父母会不会像疼爱弟弟这样疼爱她。

　　弟弟半岁的时候，王娟的父母又要出去打工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带着王娟的弟弟一同离乡，而王娟依然留在年迈的姥姥身边，留在这个小村庄里上学。王娟站在村口，久久地看着父母抱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倔强的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大声地哭着，而姥姥只是默默地拉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王娟一天天地长大了，面对村里孩子的嘲笑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默默忍受，也会用最粗鄙的乡村野话恶狠狠地回击，温和的姥姥知道自己管束不了王娟，也并不斥责她，只是偶尔跟王娟的父母说孩子大了自己管不了。

　　王娟12岁的时候，父母终于要把王娟接到城里去了，全新的环境并没有让王娟觉得开心，在新的学校里同学们嘲笑她的口音，老师批评她总是跟不上的成绩，这一切都让王娟仿佛又回到了被村里孩子讥讽的童年，不同的是她不再敢回击，又成为了那个默默忍受的小姑娘。在新家里，王娟始终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外人”，父母和弟弟才是一家人，妈妈总是在指责她不照顾弟弟，指责她粗鲁的言行。她在这个新环境中觉得更加的压抑，她甚至开始憎恨弟弟，这个男孩拥有她想拥有的一切，父母的疼爱，快乐的童年，这一切都是王娟没能得到的，都是弟弟抢走的。

　　渐渐地王娟开始逃学，她偷偷去上网，去认识那些小小年纪就脱离家庭管束的同龄人，她也想像他们一样自己赚钱，再也不听父母的谴责。初中还没毕业，王娟就再也不去上学了。

　　2010年，刚刚15岁的王娟跟着认识不久的小姐妹来到了郑州，经人介绍在一家网吧工作，虽然工作时间很长而且收入也不高，但是王娟觉得特别满足。工作并不累，而且再也没有人嘲笑她，也没有父母的唠叨，她终于自由了，而且王娟还在那个冬天收获了自己第一份青涩的爱情。

　　每周周三和周末都会有一个帅气挺拔的小伙来上网，小伙子叫张东，是附近一栋写字楼的保安。每次小伙来都会跟王娟说一会儿话，偶尔还会给她带来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一小包糖果，有时候是一个漂亮的小发夹。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疼爱她，王娟很珍惜这难得的感情，两个年轻人在2010年的圣诞节走到了一起。

　　　　　　　　　　　年轻爱人一怒成隙　酒后冲动酿成大错

　　初恋的甜蜜让王娟深深地陷入到幸福当中，刚开始的时候王娟总是很害羞，笨拙的她总是不善于表达，只是默默地对张东好。她偷偷用自己小半年的积蓄给张东买了一部昂贵的手机。张东拿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激动地拥抱着她，对她深情地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王娟一下子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种美好的安稳，张东就是她今后的全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开始越来越依赖张东，甚至为两个人在这座城市的未来都描绘好了蓝图。由于张东总要值班，两个年轻的爱人不能天天见面，电话和短信成了二人传情的主要方式。那些充满爱意的话语和文字，成了王娟最大的精神支柱。

　　然而这样的甜蜜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张东渐渐发现，王娟不再像他之前接触的那样文静温柔，她开始变得霸道、孤僻。跟张东在一起后，王娟几乎没有再跟之前的小姐妹联系过，生活圈子也仅仅局限在工作的网吧和张东，她时时刻刻都在跟张东发短信，如果张东一时没有回复她就会一直打电话打到张东回复为止。张东跟别的女孩子说话或者发短信，王娟就会哭闹，一定要张东当着她的面跟人家绝交。刚开始张东只是觉得王娟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地比较孤单，尝试跟王娟聊过几次，但他发现随着交往加深王娟的这种情绪越来越严重，他甚至不能跟单位的同事一起出去吃饭，仅仅因为一同吃饭的还有女同事。张东开始恐惧、逃避，有时候他会刻意不接王娟的电话，王娟就会给他的同事、朋友打电话，甚至张东的领导都会被骚扰。张东越来越害怕，他不能想象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他向王娟提出了分手。

　　王娟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她不相信她深爱的张东会想离开她，她不相信这么深的感情会这样消失，她哭着拉扯张东：“为什么？我爱你呀！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张东只是轻轻的把手机还给她：“你别这样，咱们俩不太合适。”

　　分手后的第二天，张东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张东的朋友也不再接王娟的电话，王娟觉得万念俱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在这个冷漠的城市生活下去，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再一次抛弃了她。看着张东还给她的电话，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父母抱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她再一次绝望了。

　　接连几天，王娟每日呆坐在柜台后面一言不发，连连算错了几笔账单，要不是同事齐大虎及时发现，她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齐大虎比王娟大6岁，个子不高，一脸西北汉子的长相略显凶蛮，但是平常像大哥一样很照顾王娟。齐大虎问王娟：“王娟，这两天怎么了？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王娟看着齐大虎一阵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齐大虎慌了：“你别哭呀，哎呀！这弄得！好好的我都把你弄哭了。你别哭了，晚上我请你吃饭。”王娟默默点点头。

　　晚上，王娟在齐大虎家里第一次喝酒，也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的童年。杯中的酒越喝越少，王娟的话却越来越多，她觉得心里打开了一扇窗，但是泪眼模糊的她始终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在齐大虎拉起她的手走向卧室的时候，王娟并没有抗拒，她心里隐隐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但她并不抵触，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甚至她还在想如果张东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像被抛弃的自己那样整夜哭泣。她擦擦眼泪，觉得自己很悲哀、很可怜，在这一刻她最想的竟然还是张东，却不知道现在的他有没有在想念自己。卧室的门静静关上了，王娟想让这一夜也这么静静地过去，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怪诞的梦，此刻的王娟绝不会料想到这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剧变。

　　那天之后，王娟不再跟张东联系，也不再跟齐大虎说话，虽然齐大虎每天都执拗地追问她，但她也只是倔强地逃避。不久之后，网吧经营不善倒闭了，齐大虎想带王娟回老家，他告诉王娟他是真心喜欢她，想跟他一起过日子，但是王娟还是拒绝了他。王娟并不喜欢齐大虎，他跟张东没有一点相似，那夜只是自己的一时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愿意跟齐大虎到西北去。她找了一家餐馆当服务员。

　　一个多月来，每天辛苦的工作让王娟疲惫不堪，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累，总是犯困。一天，王娟跟工友一起在餐馆里看电视，电视剧里女主角怀孕的情节让她猛地一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怀孕。当天夜里王娟偷偷买了验孕用品，怕被工友发现，她跑到离餐馆比较远的一所公共厕所里。紧张的她一直在颤抖，她把说明书连连看了三遍，才开始验，她甚至想时间倒回到那一夜，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到齐大虎家，没有喝酒，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最后的结果像一盆冷水一样浇透了王娟——她怀孕了！

　　　　　　　　　　　　怀孕少女忍羞归家　恐事败露再赴他乡

　　一夜未眠的王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告诉父母，也不知道该告诉谁，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这个小生命的父亲齐大虎。齐大虎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非常开心，他让王娟来陕西找他，他想跟王娟结婚，把孩子生下来，他说他现在在西安一家公司上班，能够给王娟稳定的生活。王娟不知道自己打给齐大虎究竟是对是错，她还是不能接受齐大虎，她才刚刚16岁，远没到结婚年龄。挂掉电话后，王娟不知道自己是该留在郑州，还是该去西安找齐大虎，她忽然很想回家，虽然压抑但还有父母的家。打定主意的王娟很快就辞职回到了老家。

　　回到家的王娟并没有觉得安稳，父母的唠叨，弟弟的优秀，还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像魔咒一样让她寝食难安。她一个人跑到网吧去查怀孕的知识，她不敢去打胎，更怕被父母知道。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王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重在增加，好在她没有什么妊娠反应，家人都没有发觉异常。回家两个多月，王娟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她总是担心不知哪天母亲就会发现自己的异常，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王娟经常梦见母亲知道后向自己怒吼，父亲狠狠地打她，她在梦里只会哭，然后捶打自己的肚子。她怨恨自己，怨恨齐大虎，怨恨张东，她更怨恨肚子里的孩子。

　　王娟打工并没有任何的积蓄，她也不愿意出去工作，王娟的父母开始念叨家里的困难，他们埋怨王娟终日在家闲散。王娟的父亲陆续托老乡带她外出打工。王娟也想离开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在怀孕快4个月的时候王娟来到了北京。

　　没有学历的王娟在北京只能又找了家餐馆打工。找到工作的第一天，她就换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删掉了张东和齐大虎的电话，她希望这一切都会这样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像删掉电话号码一样全部被删除出自己的记忆。

　　王娟跟另外一个姑娘住在餐馆的宿舍里，这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逐渐明显了。王娟略有些胖，平日里喜欢穿着比较肥大的衣服，加上她一直用束腹带将肚子捆住，并没有人发现她怀孕了。一次同住的姑娘发现了王娟的束腹带，王娟骗她说这是减肥用的，同住的姑娘也没再说什么。

　　一次在公交车上王娟看到了人工流产的广告，她也想过是不是可以打掉孩子，她用公用电话打过一次咨询，但她始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她觉得很羞耻。一个还没成年更没结婚的女孩子，一个人去医院做这样令人难堪的手术，她一想到这个场景就害怕，她安慰自己，等孩子生下来后将孩子扔了就是了，或者孩子根本不会出生在这世上。

　　这个愚蠢的梦想并没有实现，孩子依然在长大，所有的一切都像定时炸弹一样困扰着王娟。终于在2011年秋天的一天，这个恶梦来到了。

　　　　　　　　　　狠心妈妈厕所杀子　无知引发血案代价

　　2011年9月29日晚上10点半，王娟跟工友一起在餐馆结业后做清洁，她忽然感觉肚子很疼，就跑到对面大厦的地下室洗手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想忍一忍。这时候洗手间里来了一个人，大约听到了她疼痛的呻吟，那人敲了敲隔间的门问：“你没事吧？”王娟忍着疼死死抵住隔间的门说：“没事，有点拉肚子。我蹲一会就好了。”那人没再吭声，用完洗手间就走了。

　　过了一会，王娟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要生产了，孩子开始往下生。王娟把孩子生到了便池里，她扶着墙，死盯着这个“异物”，脑袋一片空白，孩子一直在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孩子出了一声，她忽然间回过神来，她怕再有人来上厕所，万一有人发现了她该怎么办。她立刻扳动冲水开关，想把孩子冲到下水道里去，这样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她觉得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她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这个孩子，那些不堪的记忆，就都会随着冲水像秽物一样流到同样肮脏的下水道里，再也不会困扰她。但是孩子卡在便池口并没有冲下去，她执着地又冲了几次水，水开始漫到她的脚上，也没有什么效果，孩子还是没有被冲走。她又开始发慌，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为什么不快点消失。孩子已经没有了声响，只是随着水流略略动着，王娟明白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王娟更加的没有主意了，手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她把孩子从便池里拎出来，放到垃圾桶里，又把垃圾袋提起来。她用脚简单擦了一下便池旁边的血迹，推开隔间的门，猛然看见角落里的大垃圾桶，她赶紧把垃圾袋扔了进去。王娟拼命地洗手，这些发生的太快，她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

　　回到餐馆已经是半夜了，她随便撒了个谎说自己遇到了老乡，工友也没有追问。这天夜里，王娟睡了很安稳的一觉，她觉得自己终于又自由了。

　　第二天王娟是中午的班，她一觉睡到10点多才起床。一到餐馆，餐馆里的阿姨都说对面的大楼发现了一个死孩子，而且警察都来了。王娟慌忙躲到厨房，昙花一现的平静立刻无影无踪。很快警察来到了餐馆，在所有人的震惊下，王娟被警察带走了。

　　在警察的询问下，这个寡言的女孩并没有辩解，她如实供述了一切。当警察告诉她涉嫌故意杀人的时候，王娟嚎啕大哭，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流过多少次眼泪，这浑浑噩噩的两年就像梦魇一样。每当她闭上眼睛，这一切就如同电影一样闪过，痛苦、煎熬、悲伤、绝望，全部都像毒药一样折磨着她，而她睁开眼睛，残酷的现实依然不会放过她，她还得在这如同泥淖一样的生活中挣扎。现在，她彻底崩溃了，她以为她只是处理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杀人凶手，是杀害自己孩子罪人。而这些的代价，都将由她自己用她最渴望、最珍惜的自由来偿还。

　　公安机关很快将此案移送检察机关，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在案件审理过程中，法官根据王娟的特殊情况，邀请心理咨询师对王娟进行了心理评估和心理干预。在法官和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王娟打开心结，释放心情，袒露心声。法院经审理后认为，王娟非法故意剥夺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虽然后果严重，但考虑本案的具体情况，王娟犯罪情节较轻。鉴于王娟犯罪时系未成年人，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小，对王娟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王娟和她的父母均没有提出上诉，表示服法。

　　法官说法

　　原本应是如花般的灿烂岁月，王娟却要因年少的冲动和无知而背上沉重的枷锁。王娟的境遇并不是个例，王娟的无知也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她自幼生活在偏远的农村，缺少父母的关爱和教育，也没能正常完成学校学习，对社会常识和法律知识的无知酿成了今日的悲剧。

　　未成年人社会经验匮乏，自我保护能力差，缺乏必要的安全防护意识和知识。随着社会的开放，未成年人接受信息的途径越来越广泛，如果没有父母和学校的正确引导和教育，那么对未知的好奇心和早熟等因素就会促使很多未成年人过早地尝试逾矩行为，引发可怕的结果。

　　减少类似悲剧的发生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社会、家庭、学校都应当给予未成年人更多的关爱，特别是父母应当更加关怀孩子的心理健康，适龄普及生活常识，帮助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

　　（文中人物系化名。） 北京伊志律师事务所是经司法局批准的合伙制律师事务所，是一家在民事诉讼、房产纠纷、交通事故、刑事辩护、知识产权、企业法顾等领域颇具规模及成就的综合性律师事务所。伊志律师事务所拥有众多知名律师及专业人员。其中，多名律师毕业于国内外知名的法学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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